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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靈之眼_太魯閣織布

女人一邊織著布,一邊告訴我她們的故事。我在一旁聽到出奇,看得入迷。
前天,我在花蓮立霧溪出海口的「富世部落」,見識到太魯閣族林女士的編織技術。她席地而坐,以全身力量固定住傳統的木造機具,手操狹長的梭子來回挑織,錯落排列的經線,一層層地緻密編結,織布緩慢成型,同時也漸次顯現了細膩的圖案。
編織是太魯閣族女人的信仰,是成為一個真正的族人必備的修業。傳統紋樣中,「彩虹圖」的涵義,呈現了一個原型。
相傳彩虹是通往太魯閣祖靈所在的橋樑,踏上彩虹橋,會到達一處交錯的中心,這時候必須接受檢驗。要以水清洗雙手背,如果洗出血色,代表可以通過,允許進入菱形的圖案中,永遠與那些擅長織布的祖靈同在,若是無法通過,就要走旁邊的路。硬闖彩虹橋的結果,將會墜落橋下,被大螃蟹剪去手腳。
我才曉得,每塊織布都是一篇綿延的故事。將族人神話藉著紋樣、線條一一展開。好似內在的隻字片語,纏繞牽引,日積月累,在生活實踐中期盼,回歸祖靈的感念。
織布裡的菱形紋樣,太魯閣族語稱「垛立」Dowriq。也就是通稱「祖靈之眼」的象徵圖案。
「富世」Bsngna部落,太魯閣族語意指「相遇」、「碰面」的地方,如今位於花蓮縣秀林鄉。其實,太魯閣族指稱的富世部落,可能擴及立霧溪流域,縱深落差廣泛的山林峽谷,早年甚至達大禹嶺一帶。



太魯閣峽谷

沿著九曲洞步道賞景,艱險的山壁狹路,全以手工開鑿。
透過節理斑駁的岩層,仰望遠方,是無盡蒼翠蓊鬱的林木,矗立擎天的峰巒。
中部橫貫公路東向,最為壯麗的一段。立霧溪水一路闊斧深切,創造出奇幻的褶皺景致。


魚路古道

循著上磺溪迂迴的小徑,銜接到魚路古道。這是昔時金山與士林地區貿易往來的主要路線。沿途還可以見到一些遺址殘跡,在繁茂植被中,偶爾露出一角,供人緬懷。
我們決定走西南方,這樣會穿過濃密的闊葉林與小溪谷,攀上芒草叢生的陡坡,最後到達擎天崗草原。
這是在石造拱形的「許顏橋」上見到的藤蔓嫩芽



野有蔓草

學校裡的水稻收割後,田埂蔓草叢生。
取幾條長草莖,循序彎圓;削一根細竹尖,聚攏兩端。然後,穿進一截中空的稻桿,固定接頭。再用一絲棕櫚樹皮纖維,綁個結懸起來。
是我開課社團裡,一位五年級男生所做。這對雙胞胎,總讓我混淆。他們上課雖然閒散,作品卻有一種放鬆美感。
隨著草莖水分的蒸發,原本的圓開始收縮變化。規整的線條開始扭轉。逐漸呈現8字形曲線。稗草與水稻桿邂逅,交會成純粹線條,漂浮在空氣和光影之間。


扮家家酒似的玩興

大屯山光影嶙峋,一陣太陽雨,飄進紗窗裡。
桌上擺了一週的草花,多半凋謝了,例如這透明杯子投入的兩朵「紫背草」,和眾多九月野地上的菊科小花,紛紛展開種子頂端密生的潔白冠毛,隨風飛舞,或散在杯底水際,也是疏落有致。
我在想該如何教孩子來欣賞這樣的景致?這樣微不足道事物的外型變化,能從中體會出什麼樣短暫的直覺價值?
只好繼續向自然討教吧!
走進校園的後山,穿過三個蜘蛛網,發現了那長出逆刺,攀附在雜木林中的匍匐藤類,「扛板歸」的三角形葉子獨特且容易分辨,此時正在結果。一串果實各自成熟,淡綠、粉紅、藍紫相間,原來,這個季節所有的色彩都出現了!
這一節課就來安排色彩好了!
尚未轉成鮮紅色的「小葉月桃」,還呈現紅綠的漸層;至於黑色的果子,是百合科「萎蕤」的結實,萎蕤的莖葉在夏末枯竭,果實落地後,來年初春再冒新芽。
我將這些繽紛的野果稍加排列,看起來有種豐饒的感覺呢!
盤子裡盛裝的不是食物,而是斟酌擺飾的造型。色彩如何計畫,份量大小的對比與變化,器皿搭配,當然還有以感受為中心的念頭,藉由安置的形式而轉譯出來。在這裡,最怕豐盛的意象只是過量的堆疊,就失去意趣了!要找到一種收斂含蓄的精簡手法,這個目標對孩子來說是太艱深了,或說,孩子需要學這些嗎?想想看,簡淡與凝煉的方法不正是偏向東方的思考取向嗎?
我一向很欣賞三年級小辣椒的作品,我常和她的導師稱讚她的作品簡約得像詩一樣,果然,她今天的作品回應了我的期望。
小辣椒選擇古樸的明代沉船青花瓷淺碗。一堆「冇骨消」的橘紅漿果空隙,露出一小塊藏青色的釉斑,右邊三顆藍色的扛板歸果實,融入整個天青瓷面中,左右兩組果實在對比中相呼應,前方則相依兩顆一紅一綠的小葉月桃,安排得準確精簡。
我相信小辣椒是靠直覺來完成這件作品的,因為這種事不是認知的領域,所以教這堂課,好像無法教,只能靠偶然的領會,或說是與不可知的一種邂逅,譬如說:扮家家酒似的玩興。



晚禱_梵谷摹本

今年12月中旬,梵谷(Vincent Van Gogh 1853~90)的作品即將來台展出。
這批展品中包含了一張素描,乃是梵谷臨摩米勒(Jean François Millet 1853~90)的「晚禱」,兩幅畫完成近百年,先後來到台灣,也算是有趣的因緣。
兩位19世紀前後期的畫家,在世間都承受過無比的勞苦重擔,不論其藝術成就,他們的困窘際遇、曲折人生似乎更引人注目。
米勒的「晚禱」是一幅題材樸素的油畫。他慣用地平線往上提升的構圖,並以逆光角度來處理明暗與空間,土地上的農人與大地像似融合在一塊兒,由灰綠、湛藍與赭黃所堆積交織。然而,這些具體的元素都不是一般人所關注的,「晚禱」帶有明確的信仰意涵,單純而篤實的精神富有強烈的感染力,使得任何方式的解讀,都容易導向一種神秘。
梵谷也是熱烈追求信仰的人吧!
然而,他生命中最後十年裡創作的動人藝術,對照的則是現實生活中無盡的痛苦。
1890年5月起,梵谷移居巴黎近郊的Auvers-sur-Oise,在那裡企圖接受療養。
他在7月下旬寫下最後書信,梵谷的字裡行間充滿恐懼與孤獨的壓力,他於7月27日下午,朝胸口開槍自殺。梵谷在經濟與精神上緊密倚賴的胞弟Theo,隔年一月也相繼去世,後人將他們一同葬於Auvers。
米勒與梵谷的創作,分別代表了歐洲藝術史的轉變,從寫實主義到後期印象派地發展,形成重要的角色。試問何以解決自身問題的藝術取向,卻能與社會背景的演變如此連結?我想這與他們共同承繼的基督教信仰息息相關,從追求信仰之路所遇到的抉擇關鍵,選擇了各自期盼的僻徑,靠著艱辛的行動朝向現代的方向拓荒,其極限的程度可想而知。
作為一個觀者而言,面對這樣的作品,反而會從感受中達到情緒的淨化。這樣的作品不同於當代盎然生機的無畏與瘋狂,而是一種典型的模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