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紅花魚湯

午餐想來嘗試魚湯。
先煮清湯,以阿婆在地種植的老薑、洋蔥,配少許花椒,一朵丁香。慢火煮到味道揮發出來時,舀一小碗湯水備用。
今天遇到海釣紅條石斑,利用魚頭的部分,淋一點米酒。加幾顆蛤蜊陪襯。使用兩種比較虛幻卻極具特色的佐料。秋冬之際採收的西班牙番紅花柱頭,取少許放入溫湯水搓一下,番紅花具有一種滲透、典雅的香味。還有夏威夷棕櫚島的紅鹽,口感圓潤。接著將清湯開大火加熱,放幾塊荸萕。依序加入魚頭、蛤蜊、泡開的番紅花。稍微燜一下即可。
盛入碗中,同時灑一點紅鹽。紅條石斑魚頭附魚肝配料,鮮嫩爽口。魚湯經過番紅花調味,變得個性獨具。只要幾絲番紅花,就能染成整鍋黃色的湯。
飯後選一瓶酒。新開啟的紅酒,倒入小杯子,先品嚐那厚實強勁的單寧口感。接觸空氣的酒逐漸醒來。於是莓果花香,還有厚實的木質芬芳,餘韻繚繞。
Pallino Chianti, 2008



陽明公園野餐

這麼晴朗的天氣決定去野餐。
就近到陽明公園,那兒雖然有一座聞名的花鐘,附近山丘裡,不乏值得賞玩的空間。我很喜歡那些蜿蜒小徑,殘存部分古老的石造景點,氣氛幽靜。也有流水順著地勢,在幾個池塘之間交錯。明亮的日光,將樹石風景倒映得如此清晰。
沿著青苔坡地,通往幾處林蔭,舒適的石桌椅很適合野餐。
角落裡冒出一朵菫菜花。金毛杜鵑也開放了,這是陽明山原生杜鵑花期最早的一種。小攀蜥則在蕨葉上曬太陽。
我們才坐下來拿出食物,兩隻貓走過來喵喵叫。
牠們湊近的方式蠻禮貌的樣子,一開始表明來意,接著就安靜地等待。
看這隻虎斑貓的表情。
可惜我們沒有什麼肉,兒子分一點雞肉給牠們,昆布也願意,栗子則不吃。
就這樣野餐,有貓陪我們。
我準備了野米飯,還有蘆筍花、馬鈴薯和紅萵苣。
在一片鋪滿蕨和苔蘚的原野裡,盤子裡的食物吃起來備感鮮活。
虎斑貓打哈欠,在我們旁邊瞇起眼睛。



茴香鯖魚飯

11月初像夏天
「重複」是做家事體會到的薛西弗斯神話。
例如去買菜。
「花椰筍又出來了!」
「還有茴香和猴頭菇。」
回到家裡一片明亮,11月初像夏天。
準備午餐。綠花椰筍切片,與岩鹽搓揉在一起。置放窗邊,曝曬著陽光緩緩發酵。
南方澳的鯖魚。覆蓋洋蔥、番茄和猴頭菇烤熟。鯖魚去骨之後排在平底鍋,加上米飯和茴香翻炒。茴香和魚能協調地融合。
烤猴頭菇混搭蔬菜,用一點橄欖油調味。一切就序。
中午,光線更為飽滿,食物散發著清晰色彩。


馬祖淡菜

馬祖人盛情的晚餐。別以為一開始就要乾杯!
親人之間隨興,品酒話家常。精細釀製的酒透明如水。這次酒的原料是地瓜。將地瓜炊熟,趁熱加入「麴」,產生發酵作用。關鍵步驟在蒸餾,要收集揮發出來,質地最佳的一段「酒心」,得以濃縮地瓜的香氣,經過陳放口感更醇。
海瓜子蛤炒九層塔,甘甜芬芳。
小卷炒青蔥辣椒。這樣大口吃下去,聊到哈哈大笑,嘴巴都是墨汁。菜色不拘小節,熱鬧溫馨。炎夏特有的白斤魚,這是我岳父念念不忘的家鄉味。白斤魚鋪在石頭上曬乾一天,清理之後略為炸酥再炒過。海水恰巧的鹹,加上酸、甜、辣調和,即馬祖小菜的格調。搭配一碗地瓜葉,滋味無窮。
最慎重的一道,當然是淡菜。這種貽貝以足絲固定在潮間岩隙,此時長得正是肥碩。清蒸一下,鮮美盡現。淡菜殼內有虹彩膜層,色澤華麗。
帶了一些淡菜回臺北,隔天味道還可以。不過遇到更新鮮的事,竟然咬到一顆小珍珠。意外的趣事!


戰爭公園

曾經是戰地前線,如今變成公園。
馬祖后沃村,從大澳山頭到沿岸,留下幾座昔日碉堡。半個世紀過去了。這些基地解除管制,海景任人眺望。面向東方的據點,編號08。稜線上循著岩石節理,可以到達另一處制高點。以花崗石圍砌的圓型牆面,設有窗口,供架設機槍。
晨昏時來到海岬上。
5:36,正好遇見太陽露面。
5:40,短暫蓄勢,瞬間即將破曉。
5:46,甦醒,全新的一天。
從槍口望去,海面寧靜。天亮了!才看清楚窗緣有三顆藤壺,仍然堅固屹立。



馬祖芹壁

繁華盡失,殘留空蕩蕩、方盒子似的石頭屋聚落。
這面石牆,用紅土石灰砌成,小窗口還帶一點森嚴意象。轉個角度發現,只是徒留姿態罷了。這一戶還看得到部分舊結構,房子裡的人家離去,任由遊客流連。
等到屋頂塌陷,變成空的。風化雨打,遺跡滄桑。
芹壁村幾位傳統師傅,在此致力於恢復原貌的建設。例如我岳母出生的老家,外形尚存,內部全改成現代格局。聽她訴說小時,外公僱用大批石工師傅,在這處景觀絕佳的地基擴建房子,每塊石頭都經手工鑿齊,仔細修築而成。回憶當時情景興旺。帶兒子來看外婆出生的老家,住兩晚。老婆在巷弄間遇到每個人,都是舊識或親戚,聊天聊不完。
開一扇窗看海。望出去是龜島。



盛夏期間,味覺變得捉摸不定。
想到燜苦瓜的口味。苦瓜煎熟後抹粗味增和一點冬瓜糖,蓋入鈦小鍋,疊在糙米飯上一起炊蒸。又覺得單吃米飯沒胃口,還想配點鹹味。
拿出冷凍的蘭嶼飛魚乾,水煮後,挑出魚肉。切胡蘿蔔、青椒、少許蔥,炒香之後,加入飛魚肉,灑上白芝麻。這樣拌飯就很有滋味。


倪瓚_樹石圖譜

1350年,倪瓚應外甥要求,寫下《樹石圖譜》並附題識(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)
舉畫樹為例:畫家在此拆解示範,他那引人入勝的清雅風格,是如何構成。


提到畫樹,首先提出疎、密;濃、淡的對比效果:

「疎者不厭其為疎,密者不厭其為密……」
「用墨隨意,始見天真;用筆猶勁,乃是得法。」
「春則墨葉稠而濃,夏則密而鬱,秋則疎,冬則落。」

從倪瓚的書跡可以看出,筆鋒沾上濃墨,寫到漸淡、乾澀的層次,不就是所謂筆有春夏秋冬的隱喻?在此,還須配合他那帶有隸意的書法線條,準確地運行。
畫樹考慮到正反佈置、夾雜斟酌,然後是墨葉與季節的呼應。
倪瓚的「天真」,來自嚴謹法度反覆地循環精煉。



雅美織布

詢問雅美人關於織布,得到一個觀念,早期的麻線,是以混紡方式製成,所以有香蕉樹皮搭配蕁麻植物的作法。20世紀初期,棉線引進,逐漸成為織布的主要材質,現在要看到麻織布,只有稀少的家族藏品。
例如這件野銀部落傳統織布,水平線與菱形的圖案,經過特殊的夾織技巧產生立體層次。在男性正式上衣的例子,這樣的浮凸效果更顯變化。



蘭嶼天池

6月10日下午3點,到達蘭嶼天池。
天池對雅美人來說,是一處敬畏之地。現在遊客漸多,往返這段山路,氣息仍然原始。
俯瞰紅頭村南方,從左側蘭嶼國小到右邊的忠愛橋之間,就是登山入口。天池就座落在海拔400公尺的山脊之間,因火山口地形蓄積雨水而形成。這一趟探訪,意外地遇到水位上升的情景。原本幾段橫陳的枯木,漫淹到只露出一角。水面波光,襯托濃密的樹林。因為趕路,無法細看生態。
在四周雨林底層步行,倒是聽到特殊的聲音,角鴞白天也會鳴叫,這是比較容易辨認的。有一種呢喃聲,可能是棕耳鵯發出來的嗎?好像從森林傳出一串悄悄話似的。



金山水尾

看到一株佛甲草。
砂岩之間的縫隙,足以讓這種濱海植物萌芽、成長到開花,甚至預料它即將結果,散佈種子,它的族群就能在這塊海岸繼續繁衍。


假日午餐人情味

Iris媽送我們蔬菜,有白蘿蔔、大屯山箭筍。
我將蘿蔔和雞肉一起燉湯。已經燙熟的箭筍,用雞湯和粗味噌慢慢煮到入味。
接著去市場找一點青蔬。自家栽種的阿嬤,一根根修整她的芥藍花芽。逛了一圈,回來拿菜。阿嬤直擔心我會忘記。阿嬤說,別嫌菜葉上的洞,因為沒灑農藥被蟲蝕。甚至還幫我把葉子、花芽裡的蟲或小蝸牛都清乾淨了。透著光欣賞菜葉,有洞其實好看。
芥藍花芽清燙一下,取一點味噌雞湯調味。翠綠無比。花梗的部份另外挑出來,盛在玻璃盤上,搭配一點柚子醋醬汁。
賣魚阿伯有新鮮的斑節蝦。用陶鍋、茶油先將香菇煎過,加入斑節蝦和橘色甜椒炒一下。這時候,味噌箭筍的味道也均勻了。
多穀物飯加幾顆栗子,每一樣食材,都來自信任的交易或贈送。
感謝Iris媽的心意,為我們精選山菜。這一口芥藍菜,也是清甜。味道特別溫暖的午餐。


飛旋海豚

望著大海,腦中一片空白。倚靠船板上,感覺波浪起伏。
水底下忽然冒出海豚,圍繞著我們。成群結隊,迅捷地悠遊。還會一起耍花樣。從未這麼接近海豚,聽見牠們呼氣的聲音。
在龜山島外海,遇見一群飛旋海豚。



401高地

從龜山島碼頭慢慢登頂,需要花上兩個多小時的時間。
在401高地上,望向東方龜首、往西邊則是龜尾景致,沖積成一條礫石長灘。
抬頭看,三隻老鷹盤旋在峰頂。



沙拉

天氣回暖,逛去關渡平原。
幾處農田,只為自家採收,蔬菜隨性播種。蹲下來一看,菠菜叢中有芥蘭苗,茴香的花朵四處開放,自由自在。問田主人一小把各式各樣怎麼算?他豪邁地說這裡不賣菜,送你們隨便摘。於是,我下田去摘菜葉,兒子在田埂上追白粉蝶。
中午就來做時蔬沙拉。綠花椰和梗苗先行汆燙,放在底層。
將帶花芽的蔥切成環形,用熱油煎香。稍微疊合撐出空間,灑一點結晶海鹽。
多種綠色菜葉穿插,從中心向外蓬鬆堆積。有帶點苦味、泥土香、甜味的種類墊底,然後是香料類的集合。在農田現場採集,除了新鮮,也能同時收集蔬菜的不同部位。例如茴香,從絲狀嫩芽,分岔短小的花梗葉,到松針般細長的葉,當然還有繖狀的芬芳花苞。冬季是十字花科蔬菜的花期,有許多黃色花瓣可以利用。
點綴一點紫蘇,對比鮮明。
蘿蔔一般是開白花,偶爾有這種漸層淡紫色調,還帶細緻的脈紋。
找到掛在植株上自然風乾的紅辣椒。這種紅椒偏甜,完全不辣更能拓展風味層次。
淋上一點清燉冷湯,膠質和油脂能統整蔬菜口感。
咀嚼豐富的時蔬,味道頓時迸散,芳香瀰漫。


冰花

夜遊高山,欣賞植物。
於是,拍回來幾張照片,地點在合歡尖山,海拔約3300公尺。獨自一人心生雀躍。抬頭仰望,滿天星斗……還是得專心走步道,片理鬆碎的岩石,反射矽質或雲母光澤。偶爾照到一抹閃亮,近看原來是石英礦脈裡,透明的結晶。碎石縫隙,見到乾燥的籟簫花朵,混生懸鉤子和佛甲草。忽然覺得天頂的星光收斂了一半,月悄悄地升起!
接近午夜,氣溫更低。空氣雖然乾燥,地表水分卻開始產生變化,手電筒的光線掃過,遍地晶亮。發現兩朵依偎在一起的冰花。
岩壁的水滴聲逐漸消失了,凝結成柱。四周變得寧靜……